会友轩门外,细雨不知何时停了,留下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映着昏黄的路灯。
“何导”老周不知何时凑了过来,脸上带着点尴尬和小心翼翼,“津门还有几家曲艺园子,要不咱再找找别人?”
“不找了!”
何晟的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,瞬间截断了老周后面所有劝说的话!
他站在会友轩那斑驳的招牌下,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,眼神锐利如刀,穿透雨后的薄雾,直刺向后台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区域。
“就是他了!”
“啊?”老周愣住了,有点跟不上何晟的思路,“可可郭老师他刚才那态度”
“态度?”何晟摇了摇头,“那不是态度,那是壳!一层被现实反复敲打,磨得又厚又硬的壳!”
“我一定会把他这层壳敲开!让他看看,他郭刚子这块金子,到底配不配得上那最亮的舞台!”
老周看着何晟决绝的背影,再想想刚才郭刚子那油盐不进的样子,心里直打鼓。
真是两头倔驴
夜里,南市一片挤挤挨挨的旧式平房区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。
老周和何晟两人七拐八绕,最终停在一排低矮的平房前。
其中一间屋子,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黄光,门没关严实,虚掩着一条缝。
里面隐隐传来压抑着怒气的争执声!
“王胖子!说好的份子钱呢?!”
郭刚子的声音此时正带着疲惫到极点的沙哑和压抑不住的怒火!
“郭老师!郭老师!消消气!消消气!”另一个油滑的声音响起,正是会友轩的老板王胖子,“这不是手头紧嘛!您也知道,咱那小茶馆,一天拢共就卖那几张票钱”
“手头紧?我看你给那几个唱大鼓的结账倒是痛快得很!”
郭刚子猛地一拍桌子,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震得窗户纸都簌簌发抖!
“合着就挤兑我一个人是吧?老子给你撑场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手头紧?!”
“哎哟!天地良心!郭老师!咱俩多少年老交情了?我能挤兑您?是真难!要不您看这样,今儿个这点钱您先拿着”
“就这点?王胖子!你打发叫花子呢?!”
“郭刚子!你别给脸不要脸!”王胖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,撕破了那点虚伪的客套!
“就你那点破玩意儿!现在谁爱听?能给你个地方说,让你混口饭吃就不错了!还嫌少?嫌少你走啊!你看这满津门,谁家茶馆还收留你?!”
“你——!”郭刚子似乎被这句扎到了肺管子,猛地吸了一口气,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喉咙,一个字也吼不出来,只剩下粗
重的,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!
屋内瞬间死寂!
只有那压抑的喘息声,像濒死的野兽,一下,又一下,重重敲在门外何晟的心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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