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内的空气骤然凝固。
顾风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,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。
一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,从他身上弥漫开来,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帐。
烛火似乎都畏惧地矮了几分。
他盯着秦阳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一丝毫不掩饰的、带着血腥味的杀意,如同潜伏的毒蛇般一闪而逝。
声音低沉,却重逾千钧:“怎么?老、将、军”
他一字一顿,每个音节都像冰锥砸落,
“朕的这份心意你不满意?”
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锁链,瞬间勒紧了秦阳的咽喉!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!
“秦阳!”
一声炸雷般的厉喝陡然响起!是辛弃疾!
他须发戟张,双目如电,一步踏前,那声怒吼仿佛带着雷霆之力,狠狠劈在秦阳濒临崩溃的神经上:
“陛下天恩浩荡!你竟敢不跪谢恩?!!”
这一声,如同醍醐灌顶,更似最后的丧钟!
秦阳那被愤怒和屈辱冲垮的理智瞬间归位,只剩下刻入骨髓的恐惧!
他几乎是凭着残存的本能,“噗通”一声重重跪倒在地!
动作之大,连沉重的肩甲都撞击在地面的毛毡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、带着尘土气息的地面,枯槁的双手紧紧抠着地面,用尽全身力气嘶喊,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屈辱而扭曲变调:
“谢——陛下——隆恩!臣臣万死!万死!!”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。
顾风身上那股恐怖的威压,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。
他脸上重新挂起一丝浅淡的、满意的笑容,微微颔首,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:
“嗯。知恩就好。起来吧。”
他语气平淡,如同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
“念在你多年为国征战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朕特准你,统领剩余边军,即日启程,前往西境边陲驻防。替朕守好国门。”
秦阳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他不敢抬头,只是更加用力地将额头抵在地面,声音嘶哑破碎:
“臣谨遵圣命!必必不负陛下厚望”
每一个字,都带着心头滴血的屈辱。守国门?
用一群残兵败将去守那苦寒凶险的绝地?这分明是流放!
是让他们这些碍眼的“废物”,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帝国的边缘,自生自灭!
顾风早已转过身,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上那片即将被彻底抹去的深蓝,仿佛身后跪伏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影子。
秦阳艰难地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,不敢再看任何人一眼,佝偻着背,一步一步,像一具行尸走肉般,挪出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新权力核心的华丽囚笼。
帐帘在他身后落下,隔绝了里面的烛火与威压。秦阳踉跄地走向自己那顶孤零零、破旧的小帐篷。
寒风卷着沙砾,抽打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。他麻木地开始收拾那寥寥无几的行装,动作迟缓。
角落里,那副曾经伴随他征战半生、如今已布满划痕和暗红锈迹的旧甲,在昏暗的光线下,反射着冰冷而绝望的微光。
前往西境的路,是一条通往遗忘与终结的绝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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